鱼香茄子煲

        21.

        八点过后的韩服最热闹，没有训练安排的各国职业选手都会上线打rank维持手感。

        新赛季之后，官方规定职业选手只能在自身国籍的服务器rank。EDG每个月都有直播任务，中国籍的队员只能离开竞技水平最高的韩服，在号称孤儿之巅的国服打直播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李汭璨是个韩国人，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记起自己是个韩国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瘫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开启直播。今天人不多，足足等了两分钟终于匹配成功，一直放在鼠标上的手指微动，秒点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熟悉的中路，不想继续无聊枯燥的补兵对线，李汭璨锁下小鱼人，准备三路同游做个人头狗。游戏开始，他习惯性查看玩家面板，发现对面有一个熟悉的ID——李相赫的ID，但不在中路，打了个ADC烬。

        两年时间里，他俩在韩服时常相遇。有时是队友，有时是对手。如果是队友，李汭璨偶尔会在开场打个招呼，若是对手，便不会有交流。李汭璨不自觉地坐直身体，舔了舔牙套。

        烬是个没有位移的小短腿，本来就被小鱼人这种灵活的爆发中单天克。李汭璨懂得不能再懂地三级抓下，六级抓下，竭尽一切机会疯狂抓下，成功把李相赫送成超鬼。连队友都有些看不下去，在公屏上表示同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水晶爆炸瞬间，李相赫公屏打出：“聊一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汭璨没有反应过来，画面已经定格，他愣愣地停留在最后的画面，半分钟后才慢慢点了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下播了。”李汭璨毫无预兆地关掉直播，点下冒出黄色提示的私聊按钮，鼠标上的食指都是虚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Hi。”李相赫的信息很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Hi。”李汭璨本想高傲的原样反弹，想了想还是补充道：“前辈最近还好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李汭璨的认识里，李相赫是神，拥有完美无瑕的操作和一颗坚定不移的心。他从不为失败找借口，因而任何关于状态的问题在他那里只会得到一个答案——“我很好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句“不好”像是一面投降的旗帜在李汭璨面前晃荡。他的神从王座上走下来，被风雨淋湿的额发耷拉在镜片上，一身疲惫，迫切需要他去聆听和抚慰。

        光怪陆离的想象令李汭璨头脑发懵，脸渐渐发烫变红，仿佛没有得到抑制剂的发情期，被身体本能折磨，焦躁难耐。他扭动了一下臀部，勉强敲下一句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之前你和我说，祝我永远听不到安慰的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前辈，那天我情绪不好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我现在还真想听些安慰的话，你的安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臆想成真的巨大冲击让李汭璨动弹不得，生怕轻轻一戳这华丽的肥皂泡泡就会炸成虚无。

        李相赫没等他回话，又道：“我的电话你还有吧，方便的话我们通个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李汭璨立马抓起手机，握在手里后又不再动作。冰凉的外壳逐渐被体温加热，接触的地方起了一层薄汗。他想起之前意外把舌头挂在牙套上的那种感觉，唯恐动一动就会满嘴的鲜血淋漓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汭璨把手机塞进裤兜里，佯装出去遛弯，又觉得不踏实，掩耳盗铃地抓了瓶水。楼外已经漆黑一片，实在没有走出去的欲望。他躲在走道的转角，来回踱步。拿起手机，放下手机，重复数次之后终于点开通讯录，自言自语说道：“先看看号码……还在不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做什么？”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，离得太近，甚至震动了耳膜。

        李汭璨被吓了个哆嗦，回头看到全志愿俯身把脸凑向他，面带微笑。全志愿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，微微歪脑袋说道：“是给重要的人打电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没有要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……那是给喜欢的人打电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喜欢的人！”李汭璨突然炸毛，撞开全志愿头也不回地跑回训练室。

        全志愿拿起被孤零零丢弃在窗槛上的矿泉水，慌张的主人在纠结的时候来回蹂躏，塑料瓶身上凹了好几块。全志愿猛地握拳，将塑料瓶“咔啦”一声拦腰捏扁，残留的半瓶水喷涌而出，溅射到他的衣襟上、脸上，还有反着光的眼镜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训练室里没人讲话，只有点击鼠标的清脆响声。后颈的咬痕慢慢淡去，终于不用再裹件高领的外套。田野舒服地深了个大大的懒腰，将座椅扭向左侧，偷窥胡显昭的屏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砰砰。”田野拍打桌面试图引起胡显昭注意，“我想喝酸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买啊。”胡显昭飞快地操作，眼睛没有离开屏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去帮我买一下不行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把完了就去，我要草莓不要蓝莓。”见胡显昭没有回应，田野又拍打桌子找存在：“嗯？嗯？嗯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越塔狂秀的VN终于被对方多人包夹制裁，胡显昭在黑白的屏幕上胡乱点了几下鼠标，扭头说道：“要去就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田野，眼角带着笑意。田野就这么看着，只觉有种可以称作柔情蜜意的东西，满得就要溢出来了，不禁也跟着扬起嘴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训练赛训练赛，还没开游戏的不要再开了。”小金过来敲小黑板，通知队员到隔壁准备训练赛。

        田野抬脚转了一圈椅子，蹦下来，使劲捏了捏胡显昭的肩膀：“我不管，打完训练赛我就要喝到草莓酸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场训练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，只是还要在结束后做一次小型战术总结。田野急着回去享用自己的酸奶，散场后急急忙忙就要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王杰起身叫住他：“田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田野刹住脚步，不大情愿地退回来：“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明天就要正式上场比赛，王杰心情极好：“时间还早，我请你去吃个夜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这个不用了吧，还要出去啊。我点了外卖，一会吃了就去休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田野又要走，王杰再次唤回他，压低嗓音道：“上次的事，我没有说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田野愣了愣，声音也低下来：“嗯，我知道，谢谢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眼见着就走剩下他们俩人，田野突然弯起眉眼，两颊笑出了梨涡，热情地说：“明天的比赛没问题，我看好你。我点的夜宵，等下一起来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平易近人，温软可爱，和他对外的官方形象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却不似他在胡显昭面前，放肆无赖，欺人太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