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君 三十八 (ABO,虐身虐心,此计不成)

这一更久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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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听到叩门声,小二艰难地揉揉眼睛起身将门闸起开,公孙钤跨进客栈,向小二连连致谢。

        客栈的客人已经睡去,借着昏暗的烛光,公孙钤摸索到自己的房门。他脚步不太稳当,有些醉了,门没有落锁,向内一推便可打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连夕单手支颐,守在油灯旁打瞌睡,轻微的脚步声令他很快惊醒过来。“钤哥哥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晚了,为何还不去休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我想等你回来。”连夕自小习医,对气味颇为敏感,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酒气,又道:“你喝酒了?我给你煮碗醒酒茶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。”公孙钤拉住他,却很快被挣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很快的,之前也用过客栈的厨房,我很快就能弄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连夕像只兔子般跑开,公孙钤只好放任。他微微扯开衣襟缓和酒劲,除了酒香外还有一股味道蒸腾而出。苏合香,是飞羽殿熏香的味道,也是陵光最喜爱留在衣物上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近嗅香味苦涩沉重,远离一些便觉幽香暗萦,芳华如梦。公孙钤脑中浮现方才高巷别离时陵光的眸子,盈盈似水,欲道还休,可怜得让人心尖发疼又难掩不可一世的骄矜。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咽下一口唾沫,喉结滚动,更难耐地拉扯衣襟,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连夕回来得很快,碗里黄褐色的汤汁冒着雾气。公孙钤接过放在桌上,并没有打算立即喝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钤哥哥的情景。”连夕道,“父亲在陇江边将你带回来,浑身没有一处好皮肉,胫骨裂折,五脏俱伤。父亲说从没有见过伤得如此重却还能活着的人,所以他一定要治好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连神医再生之恩,公孙钤无以为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当时的钤哥哥,并没有真心感激父亲。”连夕摇摇头,“外伤虽愈,脏腑之创却久无好转。父亲说,因为你根本不想继续活下去。所以,尽管你向父亲连连致谢,也看似积极配合治疗,用了半年时间仍无法完全脱离险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不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父亲的缘故,你受牵连被山匪劫持,父亲很是自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,与连神医无关,未想竟让他抱憾而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,你说服山匪共同抵御遖宿军,让青峡关免遭涂炭,在我们心里你是一等一的大英雄。”连夕握上公孙钤的手背,“我的母父是被遖宿军杀死的,我恨他们,只想有一天能杀光他们,用这样的信念才能在父亲死后独自活下来。可你不同,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活着,但最后你却是为了天璇百姓选择活下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撤回被他握着的手,执起汤碗喝了一口,清冽的茶香,还有涩牙的酸梅子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极了小时候,公孙英恶作剧往他茶碗里扔酸梅子后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闪电劈亮昏暗的室内,暴雨突降,风幡飘扬,雨击瓦之声清脆急促。

        连夕扭头看向窗外:“下雨了,钤哥哥早些休息吧。”说罢,起身关门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将已经凉透的醒酒茶一饮而尽,向床榻走去。又一道闪电划过,照亮他苍白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很想忘却的记忆汹涌而来,压得他心口剧痛,喘不过气。这个感觉,与看到信笺上那句“不如相忘”时一般,不定下一刻就要咳出满喉鲜血。

        风急,雨声大作。公孙钤一手捂着胸口,一手扯住床幔缓缓滑落,跪在床榻边,却又不愿倒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第二日阳光晴好,公孙钤再次入宫见苏氏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氏已经醒来,依然精神不济,半躺床榻上。宫人在床边放了张小凳,公孙钤便坐下陪在他身旁。

        苏氏为母,与公孙闵相比,对孩子多了分细心,平日会询问公孙钤生活起居的琐事,但大多数时候卸不下学宫傅者的身份,更乐于谈论国是。可现今他对天璇政事已毫无兴趣,也无心钻些风雅情趣,与公孙钤做了番简单问候之后竟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父子俩就这样呆坐了半日。宫人端来药,轻声提醒该休息的时候,公孙钤才起身拜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闲暇时,就去看看他们吧。”苏氏突然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愣了愣,在“他们”这个词上思量了几个来回,想问所指,又不知如何开口,见苏氏已然疲惫,便揖手埋头道:“是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公孙钤出了凤栖宫,阿九已经等候他多时,上前道:“公孙大人,请您移步飞羽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有它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……小殿下,他有些不大好,大人真的不愿去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陵光也在飞羽殿。陵思跪在他面前,委屈地抽泣着,小脸哭得红彤彤,身板依然直挺挺的没有丝毫弯折。

        陵思看到公孙钤,通红的眼睛亮了亮,撇撇嘴想撒娇,看了眼陵光后又咬着唇把到嘴边的哭诉咽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长本事了,还哄得阿九给你找来帮手。”陵光瞥了眼阿九,语气严厉地对陵思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叩见王上。”公孙钤向陵光行礼。陵光管教陵思他本无置喙的资格,但见陵思模样实在可怜,忍不住对孩子的疼爱,开口道:“不知殿下犯了什么错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今日方去了太学,居然当众顶撞太傅,丝毫不记尊师之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陵思抬脸似要辩驳,可又抵拳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,这是为何?”公孙钤知陵思不敢贸然顶撞陵光,主动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儿臣以为太傅所言有失公允,只是想与他探讨一番学问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才多大年纪,自以为读些启蒙古书就可以质疑太傅的才学?孤王对你说过,为君者谦虚敬才,博文宽厚,你就是这样回应孤王?”

        陵思不敢再说。公孙钤大概了解前因后果,必是陵思从教于苏氏,学了治学那套观点,疑人且自疑。陵思无错,陵光更无错,他不好多言,夹在中间有些为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母父近况不佳,阿思从前便只听母父的,现在太傅们大约都镇不住他。”陵光走到公孙钤身边,“孤王觉着,夫君师从公孙家,家学渊博,不如暂去太学管教这只皮猴子,想来阿思不敢不听你的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陵思闻言惊喜地看过来。公孙钤并没有立刻表态。

        陵光早想让他重回朝堂,但公孙钤却表现得兴趣缺缺,不愿入朝。陵光就用这折中之法,让他先入学宫,徐徐图之。

        昨夜情境旖旎,陵光觉着公孙钤已经渐渐放下心备,对他有所回应。这个请求事关陵思,苏氏不会反对,想来公孙钤也不会拒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草民一介莽夫,身份低贱,实在做不得世子之师。”公孙钤道,“世子聪慧,傲气些也属情理之中。有王上教诲,世子定会谨记师生之道,不会再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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